1911年墨西哥排华,大清水师远征美

大清王朝，作为我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对于它的评价，可以说是毁誉参半。

自从年清政府的国门被英帝国主义用坚船利炮敲开后，世界列强轮番而至，割地、赔款，各种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层出不穷。

慈禧太后的那句“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更是将中国人民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清政府成为了世界列强眼中肆意宰割的羔羊，国际地位一落千丈，任人欺凌已成常事。

不过在年时发生的一件事情，使得早已迟暮的清王朝向世界展现出了自己最后一抹余晖，也成为晚清历史上少有的外交亮点。

年，紧邻美国的墨西哥爆发反华运动，对当地华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消息传出，晚清政府十分震怒，当即要派出大清水师远征墨西哥。与此同时，清朝驻墨西哥代办沈艾孙更是向墨西哥政府提出了三千万墨银的赔偿。

这次事件是如何发生的，后来又是如何解决的呢？

年，墨西哥总统波菲里奥·迪亚斯上台，为顺应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他施行了鼓励外国人来墨投资和移民垦殖的政策。

一时间，墨西哥成为英美等世界列强的原材料供应地和工业品销售地，进而造成他们对廉价佣工需求的急剧上升。

勤劳、吃苦的中国劳工则成为他们的不二之选。

赴墨华人，最早可追溯到明朝，西班牙殖民期间，有大帆船定期在菲律宾马尼拉和墨西哥海港阿卡普尔科之间来回贸易，在船上做工的中国船员成为最早进入墨西哥的华人。

至16世纪时期，墨西哥城就有了唐人街，但人数相对较少。

后来清政府闭关锁国，国际地位日渐没落，使得在墨华工权利无法保障，导致在墨华人数量十分有限。

直到年，美国政府通过《排华法案》，使得在美华工无路可去，清政府才决定和墨西哥建立外交关系，一则可以“疏通华民去路”，二则可是“广开利源”。

年，驻美公使伍廷芳与墨西哥驻美公使阿斯庇罗斯在美国华盛顿签署《中墨和好通商行船条约》，两国正式建交。

从这以后，华商、华工接踵涌入墨西哥，人数逐渐递增。

华人初到墨西哥，大都集中在墨西哥经济开发较早的北部地区，从事铁路修建、挖矿、港口建设、垦荒等危险劳累的工作。

稍有积蓄后，这些华人又转向零售行业，从事日常所需的蔬菜、日用品等商品的批发和零售，成为殷实的商户。

“土人性懒，民情庸惰”，但是华人却凭借着诚实守信，肯吃苦耐劳的精神，完成了资本的累积。

位于墨西哥中北部的托雷翁城是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工商重镇，该城有居民三万余人，其中华人有余名。

但是这余名华人在当地不仅经营着餐馆、商店、园艺、旅店等小本商业，还在商业投资、房地产建设等商业领域成就斐然。

随着资本的不断累积，华人不仅在当地成立了一家资金雄厚的华资银行，还修建了一条长达八英里的城市有轨电车线路，打算成立商业公司运营，同时更垄断了托雷翁城的蔬菜种植、零售和批发。

华人对托雷翁城的崛起和繁荣，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全埠利权，几尽握于华侨之手”，毫不夸张。

华人的成功和财富的积累，触碰了当地人民的利益，引起一些墨西哥土著工人、小资产阶级、农民的不满和嫉妒，他们排外、仇富情绪日益高涨。

年，墨西哥革命党人马德罗发动武装叛乱，企图推翻总统迪亚斯的统治。

5月13日，马德罗领导的起义军攻打重镇托雷翁城，双方激战两日后，墨西哥政府军随即撤退，余名起义军涌进托雷翁城。

出于仇富的心理，这些起义军伙同当地暴民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到华人身上。

这些暴徒涌入华人商铺集中的商业区，对手无寸铁的华人展开了毫无人道的屠杀，洗劫商铺，追杀华人，甚至连死人身上的衣物全都剥走。

而在华墨银行，大屠杀更是达到了最高潮。

暴徒们冲进银行大厅，率先杀死多位银行雇员，随后用墨西哥大镰刀在死者的尸体上乱砍乱剁，残肢断臂扔得到处都是，银行里的财产更是被洗劫一空。

与此同时，又有一队墨西哥的骑兵赶到托雷翁城的郊区，将那边的华人菜农驱赶到一个屠宰场里，进行集体枪杀。

在陈翰笙主编《华工出国史料汇编》里，曾这样记载：“明目张胆，专事搜杀华人，肆行抢掠，无论老幼，见即屠戮。”

施暴匪徒，几无人伦，杀人手段层出不穷，男女老少，无人幸免。

屠杀从凌晨六时开始，一直到下午四时时马德罗进城，在美国领事、各国商会及银行总办的介入下才被制止。

十个小时的屠杀，名华人殒命，经济损失高达上百万比索。

一位亲眼目睹了大屠杀的墨西哥记者曾在BBC的报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所见：“到下午，托雷翁街头到处是死尸，整个城市臭气熏天，那场面，没有词汇能够形容。”

受托雷翁惨案影响，在墨西哥多地相继爆发反华运动，惨遭杀害的华人多达人。

消息传出，世界一片哗然。

海外华侨遭受屠杀，更震惊了清政府，他们认为这次事件“实违条约，有辱国体”。

尽管清政府早已如同风雨中飘零的浮萍摇摇欲坠，但还是向墨西哥政府发出了最为严正的抗议，并任命驻美公使张荫棠为特命公使和全权大臣，赶赴墨西哥实地勘查，同时聘请国际律师对“托雷翁惨案”进行调查。

年6月3日，大清朝驻墨西哥代办沈艾孙根据美国律师威尔夫利、巴赛特和托雷翁华侨工商总会的调查报告，向墨西哥政府提出了赔礼道歉、严惩凶手、抚恤死难者家属、保护侨民等四项主张。

接着又提出了令墨西哥政府极为吃惊的赔偿方案，即：每位华人遇难者赔偿10万墨西哥银元或者一次性支付赔偿款万墨银。

这一索赔数字就连《纽约时报》都十分吃惊，要知道墨西哥一年的国家收入才有多万墨银，清政府的一次索赔就要走了三分之一。

墨西哥政府对于清政府的要求迟迟拖延，不予答复，沈艾孙便根据美国驻墨大使的建议，向清政府发电请求派军舰远赴美洲，一则可以保护侨民，二来向墨西哥政府施加压力。

在清政府授意下，海军部决定派遣海容号巡洋舰远征墨西哥。

不过，外务部却对“炮舰外交”的举措极为慎重，担心派遣军舰远征墨西哥“会致华侨生骄，而墨民益愤”。

6月12日，外务部复电沈艾孙：“墨乱渐平，海部前派海容业已作罢”，改派正在英国参加英王乔治五世加冕礼的海圻号巡洋舰赶赴美洲。

自从中日甲午海战后，李鸿章苦心经营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清朝海防压力急剧上升，重建海军舰队成为当时亟需解决的问题。

年，清政府批准重建海军的方案，掀起了晚清政府第二个购舰高潮。

仅用一年的时间，清朝海军就拥有“海天”“海容”“海圻”“海筹”“海琛”五艘巡洋舰、6艘驱逐舰和一艘训练舰，后来又建立了巡洋、长江两大舰队。

海军实力得到飞速提升，虽然不能和之前的北洋水师相提并论，但是对付墨西哥这种海军小国绰绰有余。

此次出征美洲的海圻号，于年在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开工建造，年下水，年服役并交付给清政府。

整舰总造价万两白银，排水量吨，用各口径舰炮28门，鱼雷发射架5座，具有世界先进水平，是当时清朝海军中吨位最大、装备最好的核心战舰之一，号称“天字一号艨艟”。

年，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逝世，次子乔治五世继承王位，定于年6月22日举行加冕典礼，并举行隆重的海上阅兵，邀请各国海军派军舰前往庆贺。

清朝海军认为此次英王加冕是中国海军重振后向世界展现海军雄风的良好机会。

于是，海军大臣载洵向宣统皇帝上奏“拟派巡洋舰统领程璧广率领海圻巡洋舰前往，以将敬意，而敦睦谊”。

年4月24日，程璧广率领名官兵在海圻号的阵阵汽笛声中，挂着满旗，从上海黄浦江出发，开启了我国历史上海军舰队第一次出访欧美的先河。

海圻号巡洋舰穿马六甲海峡，横渡印度洋，经苏伊士运河，过地中海，经过57天日夜兼程，于6月19日抵达英国朴茨茅斯港，受到英国皇家海军鸣炮13响的隆重欢迎。

还未等到英国新王加冕仪式到来，舰队统领程璧光就收到了来自国内的电报，“礼成后速以前往美洲游历的名义开往纽约、古巴及墨东方口岸，慰谕侨胞，对与墨展开交涉提供相应支持”。

年6月28日，清朝特命全权大使张荫棠一行人抵达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

在美国驻墨西哥大使的建议下，张荫棠频繁会见墨西哥临时总统德拉瓦拉，将美国律师威尔夫利和巴塞特调查的菜苑华侨被害事实节略一册，呈交给墨西哥总统。

提出了“惩凶”“抚恤”“道歉赔偿”的主张，但是墨西哥总统对此却不屑一顾，说话含糊其辞，百般拖延，甚至混淆黑白，认为这次不幸的事件是由华人先对革命党人开枪所致。

对于这个证据确凿、事实清晰的原则性问题，张荫棠进行了有力回击，但是墨西哥总统依旧坚持己见，凭空辩白，不肯施行清朝的举措。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张荫棠先后会晤墨西哥总统多达五次，但是依旧没有解决方法。

此时的清王朝日暮西山，国际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再加上两国相距较远，使得墨西哥人十分轻视张荫棠一行人，赔偿谈判迟迟得不到进展。

清、墨两国在原则性问题上陷入巨大的分歧，谈判一时陷入僵局。

眼看事情无法得到解决，张荫棠在墨西哥城内四处拜访、结识新旧两朝政员，以便便宜行事，甚至还拜访了革命党领袖马德罗。

在张荫棠的努力下，中墨双方组成联合调查组，分四路前往各埠进行实地调查。

由于墨西哥各埠受害华人分布较广，来回往返颇费时间，张荫棠决定先从受害最为严重、距离墨西哥城较近的的托雷翁城进行调查。

对此，张荫棠派遣清朝驻巴拿马领事欧阳庚、律师巴塞特同墨西哥总统指派的调查员培德路艾萨一起前往托雷翁城，深入调查华人被害事实。

在铁证面前，事实逐渐清晰，再加上各国官商均签名作证，认定：华人没有事先开枪，屠杀是革命党人所为。

最终，墨西哥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真相。

中墨两方几经交锋，墨西哥政府才口头同意向清政府赔礼道歉，缉拿凶手，抚恤华侨并赔偿损伤。

张荫棠按照之前拟定的标准，即每位遇难者索赔墨银，合计约万墨银，但是墨西哥政府却以国内正在进行战争，且当地人和其他外国人同样都遭受了不可控的损失为由，不愿赔偿过高。

双方再次产生分歧，后续工作很难再次展开。

而在张荫棠为难之际，大清水师海圻号巡洋舰即将来到美洲。

自从收到清政府电报后，程璧光率领的海圻号在参加完英王加冕仪式及后续的海上阅兵式后，在“娘家”阿姆斯特朗造船厂进行休整改造，随后马不停蹄地跨越大西洋赶往美洲。

8月中旬，海圻号率先抵达反华同样严重的古巴首都哈瓦那。

消息传出，当地华人华侨无不激动兴奋，古巴华侨总商会更是派遣数百名人员前往港口迎接，并举办规模盛大的欢迎晚宴，为这群远道而来的祖国亲人接风洗尘。

更让全舰官兵感动的是，每当他们离舰登陆，一遇华侨，无论男女老少，皆热情邀请去他们家中做客，赠送的礼品更是数之不尽。

其实，在拉美国家中，除墨西哥发生大规模排华活动外，古巴、秘鲁等国家同样发生着小规模的排华运动。

身在拉美国家的华人，自身处境十分艰难。

海圻号的到来，无疑给拉美华人支撑起了一片安全的天空，同样也震慑着古巴总统。

到达古巴的第三天，古巴总统就亲自登舰拜谒了程璧光，慑于大清水师的先进战舰，古巴总统向程璧光做出了“决不会歧视华侨”的承诺。

大清水师访问古巴的消息，如同海风一样吹到了加勒比海各国，同样也吹到了墨西哥，这给墨西哥总统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此时的墨西哥早已陷入两难的境地。

年时，由于美墨交恶，为保护身在墨西哥的三万侨民，美国在美墨边境屯兵两万，同时调遣战舰在墨西哥领海巡视。

虽无开战之心，但威慑力量巨大。

其次，革命党人武装起义与政府军发生激烈冲突，墨西哥陷入内乱。

在此内忧外患之中，再与大清发生军事冲突，是墨西哥当局不想看到的。

在海圻号等外部因素的压力下，墨西哥当局决定同意协商赔偿。

年12月16日，全权特命大臣张荫棠墨西哥外交部长曼努埃尔·卡莱罗在墨西哥城代表中墨两国签署《墨国赔偿华侨损失证明书》。

在证明书上确定，墨西哥对大清赔礼道歉，赔偿遇难侨民损失万墨银和商业损失20万墨银。

根据协议，中墨双方本应于年6月15日在墨西哥驻华盛顿使馆交付，但由于墨西哥党争激烈，冲突四起，而清朝变民国，朝代更迭，最后而不了了之。

直到12月13日，中华民国驻墨代办吴仲贤再次与墨西哥外交部长嘉阿斯签订《续订展期赔款华侨损失证明书》，承认两国之前签订证明书有效。

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这些赔款依旧没有补偿到位。

年，国民政府因急于和墨西哥政府签订友好条约，导致这条30年前的旧案被搁置，相应的赔款终未实现。

......

而那艘完成中国海军历史上首次环球航行的海圻号巡洋舰，在墨西哥政府做出赔偿道歉的承诺后，驶往墨西哥的航行已经没有了意义，遂由古巴转道回国。

结果还未等到回国，清政府的统治就已经被推翻，消息传到海圻号上，群情盎然，最终在程璧光的率领下起义，由上海出发时的黄龙旗变成了五色旗。

年9月25日，为阻挡日本黄军由长江进入中上游地区，这艘承载着清王朝最后一抹余晖的战舰以自沉的方式，守护着祖国的疆土。

百年时间，转瞬即逝，尽管世界格局千变万化，中国却在不断发展。

从晚清时期的半殖民地半封建到抗日战争胜利，再到新中国成立，百年时间，中国巨变，虽谈不上沧海桑田，但足以震撼世界。

而这头沉睡百年的东方雄狮正在不断睁开它睥睨天下的眼眸。

中国的近代史就是一部屈辱史，不过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不断提高，曾经的屈辱也在一点一点地被洗刷。

年5月17日，时任墨西哥总统的洛佩斯亲自前往墨西哥北部的托雷翁市，为年前的“托雷翁”惨案向中国和墨西哥华人社群道歉。

“弱国无外交”，一百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一百年后的世界更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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